父亲,清明不祭拜不是不孝
发布时间:2022/04/06 阅读数:
父亲,清明不祭拜不是不孝
杜跃清
书刊文化艺术网【曹明立 常小靠 叶小芮 】讯息;清明节前夕,为做好疫情防控工作,市里发布了公告,今年清明期间,除了2020年1月1日之后去世入葬的新墓,停止线下祭扫。父亲的墓不在公墓区内,是当年买了一块墓地建造的,那里没有墓区大门,墓又在公路旁边,交通十分方便,我偷偷去一下,也没人知道的。但我父亲在世时,是位不动歪脑筋的人,他一定不喜欢我这样做。
父亲是1994年农历八月廿六走的,他静静地长眠在慈溪市区西南约十公里的余姚市境内的山坡上。过去,每年春节或清明,我会去父亲的墓前,砍掉杂草,并给墓碑上的文字涂漆,以示思念,今年清明节,只能请父亲谅解了。
1932年农历二月十八,父亲出生于余姚县长河杜家路村(1954年划归慈溪县,1988年撤县设市)一个农民家庭,家里有兄弟三人,一位妹妺,他三岁丧母,比他小二岁的妹妹,因失去母亲断奶也夭折了。父亲的兄弟之间相差二岁,他在兄弟中排行最小。
父亲早在1951年参加了区武装中队,后调周东乡工作。他任团委书记时的一件事,几十年后仍有人赞扬。
1985年,我退伍后进入长河镇政府工作时,据镇干部陆叔叔说,那时的团委书记在社会上有很高的地位,广大青年都积极要求加入团组织,团工作的活动也丰富多彩。我父亲任职时严于律已,清正廉洁。有一次,父亲去陆叔叔所在单位检查工作,时任团支书的陆叔叔捧出西瓜招待父亲,父亲以为这西瓜是特地买来的,就批评了陆叔叔,其实这只西瓜是他自家地里产的。陆叔叔说,我父亲是位干实事,不图利,有威信的好书记。
我外公当时与父亲同在乡政府工作,也许是外公欣赏父亲的人品,家庭比较贫困,又长我母亲六岁的父亲,娶了家庭富有、美貌,被我外公外婆视为掌上明珠的母亲。
后来,从小在上海学生意,自感不适合从政的外公辞去武装部部长职务去经商了。父亲也许受这影响,1958年,大跃进时期,父亲被招至杭州制氧机厂,鉴于父亲原来是行政干部,厂里拟安排他从事行政工作,但父亲要求学技术,当了一名电焊工。
现在的人看来这是何等的落差啊,但那时视技术活为终身可养家的职业,有句俗语:“学了技术,贼偷不去,火烧不掉。”
我懂事后,对父亲在杭州工作时的这些事记忆尤新,父亲毎次回家时,会带来不少杭州的竹篮和面包,这些“杭州篮”是邻居托他带的,当时这篮是当地人走亲戚时才拎的,相当于现在的LV包。面包是给我们兄弟俩吃的,有时也当礼物分给邻居。面包上油光光的,我们家乡是根本买不到的。省城工作的父亲给我带来了一定的优越感。
1969年底,父亲受家乡企业的邀请,到慈溪县城工作,我们全家终于团圆了。
县城离我老家有十多公里,父亲调县城工作后,每周回家一、二次,他休息时的最大爱好就是钓黄鳝,他拿着一根钓杆在村里的各条河、沟转,每次至少钓三、四条黄鳝,他钓起黄鳝后,我负责把黄鳝装入袋里。我记不清那时吃过多少条黄鳝了。
我眼里父亲是位与人为善,诚信待人,人缘好的人,没想到他的技术也是出名的。有一天夜里发生的事让我惊喜地发现,原来父亲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。
大约晚上十点左右,我们已经睡了,突然窗外有人喊“老杜、老杜。”那时没有路灯,从窗里看出去也看不清谁在喊。父亲回音后,那人自报家门:“我是区委老郑。”啊,区委副书记来了,这到底是什么事呢?原来,长河区委决定利用原勘测石油天然气的弃井,建立自来水厂,经多方论证,这口深井水量充足,但铺设的水管需很长,焊接工艺遇到困难,要在全县商调焊接界权威解决这瓶颈。经了解,父亲的名字摆上了区委领导的面前,但父亲是否愿意干是个问题,如果父亲不想出力,区里也没有必要与父亲的单位去协商。由于郑副书记认识我父亲,他就深夜登门来请父亲帮忙了,父亲欣然接受邀请,愿为家乡人喝上自来水出一份力。
怪不得在八级工资制的年代,父亲拿的是八级工资。
父亲与我是亦父亦师亦友的关系,他从来没有骂过我,我有错时,他总会与我探讨原因。
我高考落榜后,心理压力很大,他的一句话让我减压不少。
读书时有三位同学常住我家,一位偶尔住我家,高考后,他们都被录取了,我父亲说:“俗话说好笋出在篱笆外,你只要不是坏笋,等笋成竹了,都是有用的材料。”多年后,这四人都很有出息:一位是厅职领导,一位是境外的央企董事长,后下海成了大佬,一位从宁波市府辞职后当了老板,一位是当地的市委委员、局长。我们每次碰面时,他们向别人一说起读书时住在我家,我就会提起父亲的那句话。
1988年6月,父亲退休。当时,慈溪有家在锦纶帘子布行业全球第二,亚洲第一的集团公司正向全球第一快速发展,急需父亲这样的技术人才。集团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分别是我二舅的连襟、小舅子,他们了解这情况后,父亲被高薪聘到那里工作。
1992年6月20日,父亲在工作期间突发脑溢血,集团领导专门召开会议商量了救助方案,虽经全力抢救,父亲也未能及时康复。二年后,不幸去世。
父亲去世那天,正逢母亲表兄的女儿结婚,她称要照顾父亲不去参加婚礼了,但她表兄,也就是我的表舅感到脸上无光,坚决要她到场。母亲无奈地托人照顾父亲,同时通知我一早到老家照顾父亲。
由于我住市区,我和妻子带着四岁的女儿,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刚到村口,碰到几位村民,他们说:“你们来得这么快,别要太伤心,保重自己身体。”我感觉不妙,原来父亲半小时前安详地睡着了,睡着了,永远也醒不来了。
我和远堂弟二人在父亲的床上跪着给他擦身,换衣,做了最后一次尽孝的事。此时我体会到做儿子的责任。
由于表舅家是喜事,我也没通知母亲速回,中饭后,母亲匆匆回家,但再也见不到父亲的点头微笑。
父亲走了,他没有惊天动地的业绩,也没有给我们兄弟俩留下一分债务。他留给熟悉他的人的是正直、真诚、勤劳、担当等记忆。
愿父亲在天堂一切安好。
(作者杜跃清系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、中国微小说学会等会员)